6.4.08

「黎耀輝,不如我們由頭來過。」

L:

半夜窩在別人的沙發,打開電視,正播著《春光乍洩》,在醫院的一幕。張國榮跟梁朝偉說:黎耀輝,不如我們由頭來過。

不自覺地以最微小的聲音跟著戲中的張國榮,唸:不如我們由頭來過。就是,我輩一定懂得唸的對白,一定會記得,兩人在計程車上,張國榮怎樣任性又依賴地挨在梁朝偉的肩膊上。

別人轉過身來,問我,這話有什麼意思。閉上眼睛細想細想。 譬如,我老是希望把衰頹的、膠著的、充滿陳腐味道的感覺攆走。我討厭那種狀態。我寧可一筆勾銷。算了。然後,一切重來。偶而代表再次拾起,有時,即是放棄。

又譬如我姐。姐前幾天來電,說她結婚了,再次。她沒有特別愉快,也沒有特別感傷,只是張羅移居別的城市的事。我忽然想到,她才不過三十多歲,三十多歲卻已造了一個很漫長且附著點點酸楚、關於愛情與生命的夢。前陣子帶她的兒子去吃披薩,耐心看男孩的輪廓,長得極像他父親。我很想但不忍去問,想問他記憶裡有無爸爸,那個,在他很小很小的時候遠走了、沒再回頭看他過一眼的人。他成長,他欠缺。

其後,鮮有地收到姐的短訊:沒事的,妳放心。日後若妳心中有話,定要說出來。淡如水。假如現實生活中真有一種情景,我們能稱之為「由頭來過」,L ,大概這就是了。我不曉得將來,倘若我有話,會不會說,但我慶幸我姐,她還來得及,來得及由頭來過。

Labels: ,